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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星机电公司信息部有一个小圈子，形成的方式很简单：抽烟。在办公楼侧门处有一个带大烟灰缸的不锈钢垃圾桶，恒星全厂戒烟但是规定一天有几个时间可以在这里定点抽烟。李子本来抽烟并不多，一进厂还是被同事叫了过来。一来二去几个经常在一起抽烟的同事很快就熟悉起来。到了时间，远远的给个眼色就心领神会的聚过来。借着抽烟的机会大家聊聊天，更重要的是互通一些信息。在抽烟圈子中沈工和‘小江同志’是和李子最要好的同事。
沈工算是信息部里的元老，对计算机硬件和网络、数据库很熟悉，谁的电脑出问题了，或者网络连不通了，找沈工过去三下两下立马搞定，李子对他很佩服。
‘小江同志’本来大家就叫他‘小江’，没有‘同志’这个称呼。后来有一次在全厂会议上领导似乎是忘了‘江振云’这个大名，很郑重的表扬道：“小江同志最近工作很有成效……是个好同志”大概因为小江本来就很有搞笑的能力，很快这个新名字就被叫开了，“小江同志是个好同志”一时成为标准的调侃语。就连领导也跟着这么叫起来。‘小江同志’比李子早好几年进恒星公司，而且进过车间干过生产管理，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很少跟李子他们说过去的事情。
有一次抽烟圈子开始聊起数学，‘小江同志’用很夸张很钦佩的表情看着李子说：数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你看李子学数学的，水平就是高，李子跟我们说说数学是怎么回事，我们能不能学。李子也半开玩笑说：你就别想学数学了，数学有一个特点，只讲正确，不讲实用，你只知道这个是正确的，但是根本不知道在干什么，也就是说没用。
沈工和小江同志还有其他几个人都表示很不解：没用处的东西怎么能绝对正确呢？我们上学学过的数学也都是有用的呀。
怎么解释数学呢？李子想了想，举了一个例子：你知道素数的概念吧，就是整除不开的数，比如7、11、13这类。其他数叫合数，合数一定可以用素数把它乘出来，比如12=3*4，9=3*3，21=3*7。
大家都说知道这个。
李子继续问：你们说素数是不是无穷大的？有没有可能存在一个最大的素数，再没有比它更大的素数了。大家七嘴八舌，有的说不知道，有的说没有。李子说要证明出来。大家问，这怎么证明？
李子说，先证明一个最简单的结论：如果把几个素数相乘，最后的结果一定可以被这几个素数整除。比如3*7*11=231,那么231这个数一定可以被3、7、11整除。
大家说：这肯定没错。
‘然后，把231这个数减1，等于230，这个数就不可能再被3、7、11这几个数整除了，相除一定余1。’
对这个结论大家仔细想了想也,说没错。
‘那好，假设存在最大的素数N，把所有小于它的素数乘在一起，2*3*5*7*11…….*N就得到一个很大的数M，把它减1，M-1这个数不可能被所有已知的素数整除，之前证明了。’
是的，大家都说没错。
M-1这个数有两种可能，第一它本身就是素数，那么就找到了一个比N更大的素数。第二，如果它不是素数，一定可以表达成H*P，那么或者H和P不可能是已知的素数，一定是大于N的素数。也就是说不存在最大素数N，素数一定是无穷的。
当人们有些不解的时候，李子又举了一个例子：假如人类只找到2、3、5、7几个素数，认为7是最大的素数。现在把已知的所有素数乘在一起就得到：
2*3*5*7=210,
210-1=209，
现在需要研究209是不是一个新的素数，如果是，毫无疑问它就是新的比7还大的素数，7是最大的素数就被推翻了。但是不难发现：
209=11*19
而11和19注定是比7更大的素数，7是最大的素数还是被推翻了。看，无论209是不是素数，都证明7一定不是最大的素数。
大家又仔细琢磨了一下，终于相信了素数无穷大这个结论，赞叹这个证明真的很神奇。
李子总结道：数学的特点就是通过明显又简单的前提条件，再加上严格的推理，最后得到一个结论。无论这个结论多么不合常理，有没有用，你不得不相信它是正确的。数学甚至不需要纸笔，只要脑子转一圈就能让人看到表面上看不到的更深刻的内在奥秘。比如素数无穷大这个结论就是绝对正确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什么实用价值的典型。但是这种方法很有意义，知道吗，素数无穷大是2500多年前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德首先证明的，它代表了科学思维的力量，开启了整个欧洲文明。
众人不得不点头表示信服。在众人眼中，李子身上总是有那么点理想化和执着的东西，会不合时宜地坚持自己的观点甚至有点抬杠，要不领导们都说他‘轴’，这大概只属于搞科学理论的人。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企业现实与李子的数学理想相差太大，现实世界根本不存在象数学一样简单而又纯粹的能让人信服的推理。李子的理想化与执着在现实中不那么容易成功。当然这样的话大家都是在心里想从没有人提出过。
李子并没有告诉大家其实他也不喜欢枯燥的数学，只是数学思维方式和科学方法的长期训练还是让他显得有那么点与众不同，虽然这种与众不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减少很多。但是李子和大家都不知道的是公司领导的真实想法。在领导的眼里，李子的理想化和执着在特定场合下是可用的。领导并不总需要全体下属保持一致。毕竟恒星这样的大企业有各种不同的管理需求，需要不同类型的人才，只要这个人能充分发挥自己。
就连领导也预料不到的是李子的工作即将成为整个恒星厂关注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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