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结局

徐总插进来说：你们都给我消停点！现在是要解决问题，就事论事！不是斗气来的。MES到底行不行？都记录哪些数据？能解决什么问题？这是今天的主题，别扯的太远了！冯厂长马部长你们说说看。

冯厂长突然被叫起来发言，赶紧清了清嗓子，说：用MES代替现在的手工记录单据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我觉得能方便一点，统计数据也容易，从这点上我支持李子。可是我觉得基础数据不准的问题要全靠这个也很难。

马部长说：咱们厂生产记录的确是个大问题，想上MES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如果只是代替手工单据效果就很有限，如果目标是精确排产当然好，但是不是符合咱们企业现状？这是一个问题。

欧阳和李子都没有关注冯厂长和马部长不咸不淡的发言，两人对上眼盯着对方，都在想下一步怎么置对方于死地。徐总就像一个拳击裁判，把抱在一起的拳击手分开，目的是让他们更激烈的打在一起。

李子先发言：说到底这不是MES能干什么的问题，这是一个理念问题。生产是整个企业管理环节中的一部分，比如库存，他的数据对财务、采购、销售、生产都是关键数据。比如采购，他的采购合同也是生产部算计划的关键。比如销售，有了订单车间才能开工，采购流程才能启动。你车间干什么和怎么干也不光是你车间一家的事情，整个企业是以生产为核心的，很多其他部门都依靠你的数据。

欧阳用不屑的语气说：哦，我知道有其他部门很重视你的理念，好啊，那你就做出计划来给其他部门重视去吧，只不过你的计划在我看就是垃圾。

李子也用不屑的语气问：你为什么那么害怕记录？害怕计划？害怕其他部门？你到底怕什么？

欧阳‘切’了一声说：我怕什么？我怕你吗？告诉你我怕个P也不会怕你！

李子努力保持不生气，继续平静的说：我告诉你为什么，车间习惯了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干完就完事，这是一种‘个体户理念’，与企业发展方向不符。一个大企业从个体户出身是无妨的，多干几年个体户也没问题，可是你想当一辈子个体户就不行了。共产党也是打游击出身，可是共产党没有一辈子打游击，要不然早成恐怖分子了！

欧阳也平静的说：要不然我说你李子是纸上谈兵呢！好啊，我就是个体户，从个体户升级为大企业当然好，可是你李子懂多少生产？你在企业里才干过几年？书本上找了点东西就来大言不惭？共产党打不打游击战靠的是毛主席，你李子难道是毛泽东吗？跟毛主席比你李子就是个小瘪三，靠你个小瘪三恒星就能升级了？

会议室里发出一阵骚动的声音，了解欧阳的人都不意外，知道这才是欧阳的本色，会议室里只有李子几乎没与欧阳打过交道。欧阳很明显是有意激怒李子，这招很奏效，此刻的李子有一种扑上去的冲动。徐总发言及时制止：欧阳！你告诉你注意点，咱们是在讨论问题！不是人身攻击。

欧阳很大度的说：这也没办法，我就是个大老粗，实话实说而已，李子你也多担待点。

老苏在旁边拉了李子一下，李子没有理会，压住怒气说：没问题我很好！我也请你也多担待一点，因为我很想知道跟毛主席比你算个什么东西？

欧阳也正要拍案而起，徐总再度发声：李子！你也给我注意点！

欧阳用眼斜着李子嘴里不知嘟囔什么：‘切！你个……我怕你？…..’

李子盯着欧阳说：你当然不会怕我！你是欧阳你怕谁？

趁着欧阳一时不解，徐总再厉声说：我还坐在这呢，你们都想干嘛！谁也别说没用的话，说正经的！

会议室一片寂静，气氛只是表面上紧张，多数人却很乐意看到这一幕，表情很轻松，都知道欧阳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

李子平静了一点心情继续说：ERP对个体户就是一个垃圾，为什么？太麻烦，花钱和花功夫都不值得，简单记个账回家找老婆算算就足够了。同样一件事情值不值得做要看你所处的环境，现在咱们厂没有ERP能想象吗？MES和生产计划适合不适合要看咱们所处的环境。现在咱们的车间生产除了有经验算是有管理的样子吗？还能再寒碜一点吗？能看到有改进的前景吗？我觉得出什么问题都不可怕，怕的就是不思进取。

没等欧阳开口刘厂长突然开口说：话也不能这么说，车间里的情况是很复杂的，解决这些复杂问题需要很具体的研究和详细操作步骤。咱们也在一步步解决。简单的一个理念可以引进来参考，可以拿过来试试，一下子什么都解决了是不可能的，最终还是要回到具体的东西上。

李子立即很支持的说：对呀！研究具体问题是很好的方法！免得说理念讲道理都太虚。一车间与五车间的生产交接就是一个很具体的问题。一车间下周给五车间交100件活，五车间也做好准备下周接一车间的100件活，时间、数量都刚好对上，是不是没问题了？可是五车间周一就准备好了等着接活，一车间周五才送到，双方完全按照计划吧，可是五车间停工等了5天，这里面有没有问题？算不算停工待料？恐怕不算！因为谁也没有责任。反过来说，一车间周一就送到了，五车间周五才接活开工，这批活被放了5天，算不算积压？恐怕也不算，因为谁也没有责任。因为你的手工生产计划就是以周为时间单位计算的，所以一周内的停工待料和中间品积压都是正常的。车间和采购的关系也是一样道理，因为采购原料停工待料一周和原材料采购进来压一周都是正常。如果生产计划单位是月，那么停一个月也就是正常的。

大家都知道李子说的正是当前一车间与采购之间的争议，也是让徐总很头疼的事情。

欧阳说：这种情况不会停工待料，因为物料没到我会安排别的生产。

马部长立即问：也就是说你们根本没有停工待料？

欧阳知道露馅了，因为与之前说的完全不符，有点支支吾吾的说：是停工待料了，我们总要想出个办法处理，不能停产。

李子说：你可以安排别的生产，可是你安排的生产是不是合理你还是无法确定，因为后面车间的计划也是粗的。很可能你临时生产的东西后面没有准备，导致积压，而你没有安排的生产正好是后面急用的。

欧阳本想说：我可以到后面车间去问，保证让后面车间连续生产。但是立即想到这与自己之前的说法更不一致，咽了一口吐沫还是忍住了。

看见刘厂长也不说话了，欧阳只好继续说：那采购延迟会影响生产，我们车间又不知道这回事，你有什么办法。

李子说：实际上恒星缺少‘精确生产计划’这个环节，自然没有人负责采购信息对‘精确生产计划’的影响，所以这不是任何人任何部门的问题。停工待料和中间品积压是‘粗略手工生产计划’这个方法本身必然的问题，根本无法避免，而‘精确生产计划’就可以从根本上避免这种情况。

欧阳看到在这上没有机会，转移话题问：你的生产计划能精确到什么时间？

李子说：我认为精确到分钟就够了。

欧阳讽刺的说：你能精确到秒钟吗？实在抱歉！我们的车间干活就是按照天，最多半天来的。我只会说今天上午干什么活，下午干什么活，我做记录也是今天干了什么，而不是几点几分干了什么，我告诉他们8点25给我换模，他们有那么多时间去看表吗？生产现场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想怎么就怎么。你知道工人们怎么说？‘我不是按照分钟工作，你也别按照分钟给我出计划！’你按照分钟做计划，我们按天生产，你不觉得脱离现实吗？你折腾这些东西有意义吗？什么叫管理？我理解的管理是要让不同层次的人都信服和接受，而不是理论上证明对可是大家都不接受。

李子说：我的计划比你执行的更精确有错误吗？大不了你把后面的小时、分钟都砍掉不看，只看天，或者只看周？如果我的计划比你执行还粗，不是更脱离现实了吗？生产计划很大程度是计算产能，部门之间互相联系用的，不是给生产现场按照执行，不需要你们车间接受。你们没有异议找不出毛病就够了。

欧阳说：好吧，你只让我挑毛病，那我挑了，为什么只到分钟不到秒？我需要精确到秒。万一以后我按秒钟来生产了，你的计划，你的MES能跟上我升级吗？

李子问：你们车间有按照秒来的生产数据吗？

欧阳说：我有啊！

李子说：你拿出来我看看！

欧阳用手指门说：你现在跟我走吗？

李子一笑说：你去拿吧我相信你不是偷的用不着我监视！

欧阳一脸怒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永插嘴说：我们车间小件的单件生产有按秒统计的工时，大批量生产的时候用的，但是…….

欧阳立即打断刘永说：我跟你说话了吗，你是他什么人？

刘永合上手中的本子不再说话了。李子脸色骤然一变，瞪着欧阳说：别这么大火气！你有本事吗？冲我来！

欧阳说：我告诉你了，我精确到秒钟的数据多了，你能处理的了吗？

李子冷笑着说：你懂不懂计算机？

不等欧阳回答李子继续说：哦，你当然不懂，那你用没用过计算器？咱们这间屋子宽5米长8米，面积是40平米；你去买菜5块钱一斤买8斤是40元；完全不同的问题你在计算器上都是一样的按法，我问你40平米和40块钱的区别在哪？

欧阳一头雾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子说：计算机只计算结果不知道你在算什么，所有的‘单位’都是人给加上去的！生产计划结果是第一道工序30个时间单位以后第二道工序开工，时间单位是什么完全由人说了算，可以是天，也可以是月，也可以是小时、分钟、秒钟，别说秒钟，微秒、毫秒也没问题。只要你提供精确数据，计算机一定能算出来。有本事你把全部工时都精确到秒！有本事你全按秒执行！那才是你的本事。你的生产计划都是到周，自己不知道寒碜还抱怨计算机只能精确到分钟？！

欧阳慌不择路在对方擅长的领域内挑事，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憋了半天也说不出话，但李子并不想轻易放过，说：我知道你想提高深一点的问题好难住计算机，但这也得需要高深点的水平。当然你也说了你就是个大老粗，如果你真的想往这方面研究你不妨找我来给你提供点资料。

欧阳气得脸色发白，说：你的理念你的水平不是很高吗？行！我的位置让给你来干，用你的‘理念’来管管这帮工人怎么样？要是按你的方式能让他们服你给你干活，你能让生产正常运转，那我就是傻&，我滚蛋。你要是干不了，你的理念就是垃圾，你就是个混进来的小瘪三，你给我自动滚蛋。我还把话放在领导这了，不是你滚就是我滚，你敢不敢？

李子听了使劲往后一坐，小声‘靠！’了一句，转过头去，似乎用英语嘟囔了一句什么，会场上的人都没听清。

欧阳被李子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厉声质问：你说什么大点声？

李子正等着这句，立即脱口而出：I服了U！

无厘头的一句话很符合李子的个性。会场上竟然有几个人脱口笑出了声，又尴尬的赶紧咳了两声掩饰过去。

李子继续说：你把自己当什么？没了你欧阳工段长恒星还不吃拔毛猪了？你走了地球就转不动了！我看没人这么想！我走了当然也无所谓！可我的理论和我的想法已经都摆在这留给恒星了，就是这么个想法没有我也一样能继续起作用继续改变现状，我走了你还是要面对我的想法！OK？这就够了！

欧阳已经被气得脸色发紫，喘着粗气死盯着李子，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对方。

这时候徐总看了看表，带着玩笑的口气说：咱们这可是讨论问题，不带急眼的啊！

会场上出现几声应和的笑声，针对的明显是欧阳。

徐总制止了李子和欧阳再发言，让老苏、马部长和几个生产调度发言说了说自己的想法，会议又持续了半个小时，可是李子和欧阳都没有心思听这些。

徐总宣布散会，李子尽可能装出轻松的表情和口气与旁边的老苏说了几句明天工作上的事，又和刘永打了个招呼说借的资料明天还，表情和语气就象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似乎就是给欧阳看的。

等欧阳出了门，李子也径直走出会议室，偏偏在走廊上的暗处又碰到欧阳，欧阳死盯着李子，李子毫不退缩冷冷的盯着欧阳的目光。欧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恒星就你水平高吗你个小*崽子！你给我等着瞧！”李子毫不犹豫径直扑上去抓住欧阳的衣领子把他死死的按在墙上压低声问：“你骂谁小*崽子！”欧阳的个头稍高但是体重明显不如李子，而且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欧阳的手在李子头上脸上乱抓乱胡噜一气脚底下一通乱踢但还是被死死按在墙上。小江同志在会议室门口看到这一幕，立即扑了过来一边喊“别动手”一边使劲掰开欧阳的胳膊脚下还狠踢了欧阳一脚。距离最近的刘永赶过来使劲拉李子喊“快别打了”，但是怎么都拉不动。这边的声音惊动了刚散会的人们，纷纷过来七手八脚拉开三个人。欧阳一边手扶着眼镜一边说：“有种你丫跟我出去单挑！”李子劲头十足被人拉开了仍然差点挣脱再次向欧阳扑过去。徐总这回真的生气了，厉声问：“李子你干什么？你要造反吗？”李子才喘着粗气停下来。小江同志说：“是欧阳先骂人！”徐总说，你们几个明天都别上班了，到我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