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S傻瓜教材下》

一:过渡期

李子说:“什么叫圣诞?什么叫信仰?你的智力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只好让信仰去解决。所以信仰就是思想的偷懒。当年人类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日出日落,风雨雷电,也懒得去研究,就信仰一个万能的上帝,或者玉皇大帝、或者佛祖、或者安拉什么的来搞定这些,这多简单!后来人类科学出来解释这些东西,上帝佛祖玉皇大帝们就不干这些脏活累活了,因为再干也没人信了。现在只有生死问题还是任何科学和党派都涉及不到,所以当前所谓信仰都是为了解释生死的。子曰:未知生焉知死?一旦集体偷懒形成习惯,偷懒者就开始禁止任何人再有思想。当年布鲁诺为什么给烧死了,就是因为他挑战大多数不愿意思考人的偷懒权。对抗一种信仰最有力的方法是什么?绝对不是与之针锋相对的另一种信仰,而是最简单的东西‘思想’。当年古希腊就有一种‘万物皆为整数’的信仰,叫‘毕达哥拉斯学派’,有很多疯狂的信徒。一个叫帕苏斯的人发现等腰直角三角形边长为√2,惊恐的毕氏邪教组织就凶相毕露把他扔到大海里杀人灭口了。反之假如帕苏斯加入到‘万物皆为虚数’这个对立的教派里反而不会有杀身之祸了。说明用一种信仰对抗另一种信仰其实不是真的对抗,甚至在本质上你们就是一伙的。‘思想’才是对信仰最厉害的对抗武器,不是对抗信仰什么,而是对抗信仰本身。真正的革命者不是战场上的战士,而是思想者。可是你知道吗?有时候看起来象是‘思想’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属于用思想包装起来的信仰,这个很厉害,当年——江姐不惜拿生命信仰共产主义,可是她真的用科学数据去认真研究当时的社会和经济状况……

李子的长篇大论还没说完,刘永拿了一本点歌单递给李子催促道:别再‘当年当年’的了,你的理论也不着急说,快点一首歌吧,你排在我后面。小江同志手里端着一大杯啤酒一边埋头研究歌单一边说:李子你的理论真的很好,要是能预测房价就更好了。沈工和信息部的几个同事在一边的长沙发上聊天,小江同志车间里的几个朋友已经开始放声高歌,音乐一响昏暗狭小彩灯闪闪的KTV歌厅顿时震动起来。

唉!我要能预测房价我还呆这干嘛?不说也罢!李子刚才吃饭的时候多喝了几杯,现在很享受晕晕乎乎的感觉,话也不自觉的多了起来,刚遭受打击还处在郁闷期的李子一时间忘了很多烦恼和无奈。

李子本来鼓足了勇气正式邀请刘永,没想到刘永开口就说‘小江同志已经邀请过了’,吓了李子一大跳,竟然被小江同志抢了先手?原来小江同志团购了一晚KTV,邀请厂里的几位同事和刘永来参加,据说‘便宜的要命’。

K歌还能团购!李子不免抱怨。

李子与小江同志在车间里的几个哥们不算很熟,但是很能聊到一起,虽然KTV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架不住酒后谈性很浓。几个人一边听歌一边聊起车间和冯厂长的事情一起摇头。借着酒劲,五车间调度室一个叫唐军的对李子说:冯厂长要说论水平,论资历,那在恒星的车间主任里都没有人能比,要不咱们车间上上下下就他说了算?要说咱们们车间问题真是成了堆,还能继续生产不出大毛病,除了冯厂长别人还真搞不定。他的那些招数虽然说不怎么正规吧,领导们也都心里有谱,能让工人服气,也能出活儿,你还能怎么着我?李子你是玩技术的,无论搞理论、玩技术还是搞辩论都是你的长项,冯厂长都不是个儿。但是人家根本不跟你玩儿这些,随你折腾,人家就只要掌握住手里玩得转的那些东西,慢慢让你玩不转不就完了。

此时刘永正在唱一曲‘amazing grace’的英文歌曲,曲调很悠扬,不知道是什么让李子为之一动,顿时酒醒了很多。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李子因为昨天喝了酒头晕脑沉,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此时恒星厂年底前最后一次生产工作会议在厂长办公室旁边的大会议室内开始。老苏拿着大本子出去开会的时候李子趴在桌上对旁边座位上的沈工含糊的说:现在老子有资格不参加了,爽!沈工说:睡你的吧!

但是这次会议的过程和内容还是很快传出来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会议一开始,因为几天前的汤普森评审事件而气氛异常沉闷。大家看到徐总面前摆着两个打印的内部邮件文档,但是具体内容看不清——这才是徐总今天的正题,大家似乎都在一边猜测一边等待什么,以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无心纠缠一带而过。把例行公事说完,徐总终于爆发出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徐总用手指向窗外,情绪激动地说:他‘麦克唐纳’凭什么对我们的内部生产过程和内部管理指手画脚的,干涉我们内政!我们想怎么生产就怎么生产,你是用户我最后给你拿出东西来不就完了吗?我是怎么生产出来的关你P事!他们汤普森公司找西门子、找东芝、找IBM买东西的时候查车间的单据了吗?这是不公!这是歧视!你们说是不是!

一时会场上的众人面面相觑,徐总会是这么个态度吗?职位不高的都知道这里面水很深,此时万不能开口,几个厂长主任也都在琢磨徐总的意思,冯厂长抱着肩膀歪着头似乎在深思,老苏紧盯着眼前的一个本子。没有人应声,会场里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徐总的目光在会场巡视了一圈,问:“你们说话,到底是不是?谁站出来把他给我痛骂一通!”

看到全场还是鸦雀无声,徐总厉声问:“我怎么从来没听见有人骂他啊!?那你们就是站在他的立场上对我有意见了?你们早就对恒星的生产管理有想法了有意见了是不是?有意见就说出来,为什么不说话!”这回更没人出声了。

徐总在控制场面上总是收放自如,看到效果已经达到,徐总又放缓了语调说:好吧,我知道你们今天都不想说话,不说也没关系,该回家回家,该放假放假。过元旦的时候你们把这个事情都给我想清楚了,要不然给我骂老外,要不然给我想辙,总得有个说法。今年的事就算了了,咱们明年见,明年谁也别想跑一个个表态。

就像中场休息,经过一段时间的躁动,恒星厂现在是需要冷静的时候。每个人都经历了新思想所引发的现实中的冲突和对抗,必然陷入思考中。

元旦前,李子在几个同学聚会的时候又遇到程博士,说起排产算法,李子无奈的说:“厂里的人只是知道了上面有这么个想法,还什么都没干,已经是轩然大波了,反对声一片,还不知道能不能干下去。就算是实现了纯粹理想化的优化排产又如何?更何况不可能实现完全理想化。所以真正的问题在管理上,在人的思想上,这根本不是数学能解决的。在企业里想干一件事太难,还是你们在学校里做学问好,面对的就是科学,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程博士长叹一声说:“别太幼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世外桃源,学校里也一样。本来自己能拉来一个课题就因为和几个领导的关系搞不定已经快黄了。还有评职称的事,学校根本不看你干了什么干的水平怎么样,就讲论资排辈,讲跟领导的关系,都快愁死了。”两人说完默默无语,但是程博士的话让李子警醒甚至有点鼓舞——没有世外桃源,自己遇到的事在哪里都一样,原来的抱怨根本不切实际。李子准备打起精神来,再直接面对目前的困境。

程博士还给了李子很切实的建议:自己开发一套排产软件!能演示、能模拟,拿出实际的东西来,那时候无论再说什么都不再是空谈了。

李子一惊,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个,再一想,一个劲摇头,说:“这个恐怕不现实,企业里排产的条件和要求很复杂,自己这么长时间实际都没有搞太明白,试着开发个软件玩玩可以,但是很难达到拿出去给人看的程度,这个太复杂了。

程博士说: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把握住核心的东西,解决核心问题,而企业真正的需求大多集中在外围功能上。跨过一个难点,后边就都简单了,就象你说的,主要是管理和人方面的问题了,你再去全力搞定这些事。这个排产软件真正的核心代码不会很长,太长就不对了,但是要解决约束和优化的要求。核心部分的数学模型理论我可以帮你。

李子说:这个让我想一想,先上网查查这方面算法之类的东西。

程博士笑了,说:这个就不用了,网上说的那些遗传基因算法、退火算法、网络优化法都是骗人的东西,研究研究可以,但是没用,有用的或者能给你指导的东西绝对不会公布在外面。而且纯数学理论根本不可能满足企业需求,太简单了不行,太复杂又转不起来,企业生产绝对不是严格的数学题,无论是什么核心算法,必须能外挂很多企业需求点,这叫‘功能接口’,核心算法要带上这些接口功能一块运转,肯定要另起炉灶。

李子和程博士在大学时期曾经都是计算机爱好者,都喜好编程,两人还各自开发互相对抗的小游戏,李子甚至还略胜一筹。由于在研究算法上很有共同语言,两人讨论了很久,直到深夜才匆匆告别。

在元旦假期的几天时间里,李子无法下定决心是否自己开发一套排产软件,基本原理还没有想清楚,太多复杂细节纠缠在一起,李子一直想到头疼的地步。当李子突然想到刘永的时候,李子似乎感觉到刘永那天发言的含义。别人对这个社会和生存环境有更深的理解,而自己理解的方式还是太简单了点。

过节期间李子也给老苏打了个电话,问候了几句,老苏说,自己认为这个事情厂里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只是怎么做,方式和方法是个问题,由谁来做也是个问题。但是你李子肯定是个关键环节。

李子说‘没问题’。李子等待着新的一年,就像场边的球员等待着上场的机会。

新的一年里有太多的事情也正等待着所有人。

 

上一章  下一章

 

关于我们 联系方式 全站搜索 友情链接

 

Copyright@ 2007 All rights reserved
主办单位名称:北京东方小吉星公司,备案序号:京ICP备0500574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