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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再去了一趟生产部，李子很快发现每个人的大本子里面果然记录的都是计划节点时间与中间品数量，而且都是未来时间的数量。李子顿时很有成就感，思维的力量真的无穷大，就像不需要穷尽所有的素数去证明素数无穷一样，生产部大本子里的内容甚至不需要有人解释就可以推理出来。
现在李子感觉可以轻松应对马部长，面对五分厂——原来的机加车间也更有信心了。对这个五分厂李子一直有点犯怵，不仅仅是因为说话从来不客气的冯厂长，从产能角度他们是整个恒星的瓶颈，是恒星生产计划系统中最关键的环节。老苏早就说过五车间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李子知道自己无论如何绕不过去这个坎。
李子决定先攻打外围，绕过冯厂长，和小江同志一起以ERP为由约了五车间负责生产工艺的刘永，为必然到来的关键战役而来一个预演。每个分厂和车间的工艺部门每天都和生产现场打交道，是最接近生产现场的工作岗位，在李子看比调度室还重要。
刘永是五车间不多的女工艺员之一，毕业就来恒星时间不算很久，一开始在技术科，后来到工艺室。刘永工作细心，肯钻研，性格开朗，在能者多劳的恒星厂里任务越来越重，很快成为业务方面的主力，深得领导器重，甚至代表车间出现在很多场合。李子与刘永只打过几次交道不很熟，而小江同志以前在五车间干的时候就和刘永很熟悉，见了刘永总是显得很兴奋，不时成为众人取笑的话题。小江同志就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虽然李子在五车间面临的任务十分严峻，但是大家都是年轻人气氛比较轻松。在五车间的小会议室里一见面，小江同志就装模作样地介绍起旁边的李子，说：“这是李子，是咱们恒星公司最后的、唯一的文艺青年。”李子立即反击：“小江同志肯定不是一个普通青年。”小江同志说：“同志们都这么夸我。”两人一唱一和打趣，刘永笑弯了眼睛。有小江同志在，玩笑类的话题分量总能超过正题。
刘永在两人对面坐下，手里拿着一个大塑料夹子，穿着深蓝色的制式工装，戴着恒星车间通用的长沿工作帽，包不住的长发从帽子边缘散落出来。
李子开始向刘永描述了一个对企业来说很完美的计算机软件排产方案：能制定包含每道工序的详细作业计划，精确到分钟，自动满足五车间所有的排产要求和条件，包括满足设备不冲突、人员的工作和休息时间、工序之间的逻辑关系、物料的供应等等产能约束条件，而且在时间上保证最短，设备利用率最高，等待时间最短，因此更加优化。最后，假如生产现场的工人们拿到了这样一个很理想的排产结果，但是信不过它，怎么对它进行判断？
这是李子经过仔细研究以后想出来的一个问题。李子认为现场的真实想法和经验都可以通过回答这个问题顺利提交上来了——但是结果让李子很失望。
刘永想了想，说：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细的计划，做了恐怕也用不到生产现场。咱们一直都是主任，段长根据订单和经验计算这段时间能干多少活，算大概差不多了，把任务交给现场班组长，班组长再决定今天、明天什么时间干什么活。一般也就2、3天，再长了没有什么意义。到了生产现场工人再根据当时具体状况决定什么时间开工。工人没有按照作业计划生产的习惯。有时候有些工序即使开工它的完工时间都没法计划，因为中间可能会插单，可能会出废品返工，可能停工待料，可能加批和减批，谁都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完工。在一些紧急的时候主任会根据当前进度判断最后什么时间完工，只是往上报的时候用，工人也不执行这个计划。所以从现场的角度看从没做过这么详细的工序作业计划，也不知道怎么判断它。
最基层的情况跟李子设想的很不一样，生产现场按照自己的一套规则而不是按照计划，难道现场就不需要作业计划吗？问题出在哪里呢？李子一时有点发蒙，说不出话来。
小江同志看到有点冷场，插话说：那你们工艺部门和厂办对生产现场总有要求吧，这些要求是什么？
刘永说：从工艺角度对现场有标准操作流程，有工艺要求书，有现场指导手册，有设备操作手册，还有特定的记录表格，时间数量技术参数什么的都有，现场按照要求填写和执行。这些都是从我们这出来的。但是现在生产记录不是很完善，很难控制，一直都有问题。
李子对工艺并不感兴趣，而是开始疑惑自己的基本理论。刘永似乎看出了李子的想法，主动说：我觉得即使有了这样的详细计划，交给生产现场的意义也不大，工人总是按照现场的实际状况来生产，不会跟着计划走。计划是领导们考虑的事，可能领导更需要这样的计划？主要是看车间的生产任务安排是不是合理。
刘永简单的几句话震动了李子，李子的第一反应是要反对，但是再仔细想了一下，长长的‘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小江同志看了李子的反应有点奇怪了，问：作业计划不就是告诉生产现场什么时候干什么的吗？要不然做那么细的东西给谁看。
李子替刘永解释：现场如果接到详细的作业计划，更多的是生产任务通知，或者是指导意见，而不是命令，也不是时间安排。工人们会根据现场实际发生的事情来决定自己的工作，而不是跟着计划走，这个原则没有错误。不是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吗，工人在生产中需要随机应变一样可以不理会上面下达的计划。
刘永点头说李子理解的很对。
小江同志不服，问道：可是，以后生产系统的最终目标难道不是车间按照详细的计划执行吗？
李子说：详细计划有了以后，执行计划有很多种方式，现场完全遵守计划的每个细节和时间，这是第一种，当然最好，但是要求太高，恒星目前很难做到；第二种，现场只遵守计划的最终完工时间，而放弃计划中每道工序的具体时间，按照自己的时间安排完成计划；第三种，现场只保证把计划上的所列的工序都做完，完全按照自己的时间而不管计划上的任何时间。对恒星，我认为第二种是很适合的，也就是执行只保证到最后的节点，足以满足生产部的要求了。
小江同志又问：那生产计划还有必要做得那么细吗？
李子回答：计划必须要细，一个细节都不能少，而且必须要满足各种约束条件和做优化，否则就没有意义。这么多细节其实只是作为解题过程，最终的目标就是一个：完工时间。算出了完工时间以后，细节的存在主要是作为完工时间的证据，和解决争议用的。
小江同志一时不解，问：什么争议？
李子看了看刘永，刘永笑着点头。小江同志被两人晾了一下，才转过弯来，急着说：嗨！不就是和生产部吗？这不是我教给你的吗？想当年我在生产部干的那会儿——还没李子呢。
李子笑着放下手中的本子起身从后面掐住小江同志的脖子，小江同志叫道：我说的没错呀！刘永用手中的夹子捂着嘴笑着看他俩打闹。
又回到正题上，刘永总结说：因为产能的问题车间和生产部、计划科、销售部还有厂办都有争议。车间报计划的时候有很多考虑，怕完不成，怕中间出现故障，怕临时有任务，一般留着点富裕，但是大多数还是实报的。但是好几个部门压根儿不了解现场情况也都在那算产能，算出来也都是虚的，完了就往车间压任务。车间算出来的计划谁也不看，看了也不懂，就是不相信。冯厂长为这个跟几个部长都闹翻了。你们信息部找的ERP公司什么的也提过方案，最后证明不行都给否定了。现在是车间留更多的富裕产能到时候好讨价还价和临时插单，结果生产部见了车间报的计划就往上加码，有的车间就是老老实实，到我们五车间冯厂长就没那么容易说话。以后你们要是有详细的作业计划也就好了，谁不服也算一个计划出来，看不同在哪里就清楚谁有道理了，不用象现在这样老是空对空的。
李子说：对，用技术手段把每个争议点细节给公开曝光出来，就不会再有争议了。这就是一种更先进的生产管理理念。
小江同志在一旁做顿悟状，点头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理念’！
有一点李子很不解，问刘永：生产部也就罢了，其他部门从来不到生产现场怎么能算计划？
刘永说：咱们厂在车间干过的、在生产部干过的后来被挖走的好多部门都有啊，走了就在那瞎捣鼓说车间里有什么什么内幕。
李子又夸张的‘哦——’了一声，说：我明白了。刘永已经捂着嘴微笑，小江同志还装作不解，问你明白什么了？李子用手指指着小江同志厉声说：“小江同志原来是个卧底，其实我早就怀疑他了！快说——谁派你来的？你到信息部的任务是什么？”这次轮到小江同志起身掐住李子的后脖梗子。
最后走的时候，李子对刘永说，其实产能约束的内容主要是从生产工艺里抽取出来的，但是怎么抽取这是个难点问题，以后肯定还要再打扰你们工艺部门。刘永笑着说没问题，还伸手和李子握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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