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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大
当小江同志和刘永一起到信息部大办公室的时候李子正趴在桌面上酣睡。
刘永笑了，跟旁边的沈工打了个招呼，说‘看这只大懒虫’。拍了拍李子的桌面叫：醒醒吧该起床了！
李子睡眼蓬松坐起身，先戴上眼镜四周看了看，伸了个懒腰说：还困着呢，给生产开发报表可真累呀。
小江同志一脸严肃的说：李子同志，我代表组织代表党正式通知你，你的午饭已经被我们全部吃掉，你饭卡里的钱被我们花光，如果你想申诉，没有任何地方会处理。
李子一边打了个打哈欠一边斜了他一眼说：代表组织，你算老几？
小江同志：我算老大！
李子说：老大算老几？
小江同志作势站起来指着李子学老苏的口气说：‘李子我告诉你，不要把老大不当干部！’
刘永笑着看两人斗嘴，一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盒炒面，又抽出一双竹筷子，递给李子，说：食堂早关门了，外面饭馆买的，怎么累的连饭都不去吃了？
李子懒懒的打开饭盒吃了一口，说：实在懒得下去了，你们那有什么新闻吗？
刘永说：新闻！我们车间热闹的要翻天了，你都不去看热闹去？
李子说：我都靠边站了，没兴趣了。听说你们要安装车间网络监控系统。
刘永说：不光是这个，还要求每个模具、工装夹具、每把钳子都登记造册，每次领用和归还都要做记录，就连中间品库存也详细记录。冯厂长说是要做管理大升级。我们工艺室还要负责提供精细产能数据，还要负责制定新的记录表格，一大堆活都压给我们了。
小江同志说：五车间现在是热闹狠了，都说是你李子得瑟出来的，要不是我拦着早有好几百人冲过来宰了你了！就差闹暴动了，你还敢去？
刘永说：别听他胡说，都说早就该有变化了，就是争议现在这么折腾有没有用。车间网络监控系统，李子你怎么看？
小江同志摇头晃脑的替李子回答：其中必有蹊跷！
李子说：这个很有用啊，破案特方便，现在警察破案全靠监控录像了。看完录像去网吧，一抓一个准。
刘永问：说正经的呢！没别的了？
“哦，还有罚款也方便啊，往十字路口一放，交警们增加收入就靠这个了。”几个人都笑了。
刘永说：这个其实也是好久以前就提出的但一直没动作，要不是上次汤普森的事这事早给忘光了。现在生产部和徐总那边都有异议，一车间也不支持，你们老大跟我们老大在徐总跟前差点打起来。这事到底干不干到现在还没谱呢。对了，上次会上徐总要求大家一块骂汤普森的老外知道吧？徐总昨天又提了，还是没反应。
李子说：“那都是扯呢！我要是汤普森公司我会选择恒星吗？生产上你连个准确的什么时间干什么事情都拿不出来，还说重视细节。你自己都不相信能按时交货，你让我相信你能按时交货？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干多少活，你要我相信你能干多少活？你自己都不相信你的产品质量，你要我相信你的产品质量？”
小江同志对刘永说：还有，给你们老大一个建议，车间里最好少挂标语口号，所有需要挂出来的东西都正好是与现实相反的。人家本来不知道有这回事，一看标语你的底细全清楚了，这不是泄密吗？
刘永不客气的说：好建议！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老大说去！
李子继续说：还有车间单据，人家是跟你做生意，不是要窃取你的机密，再说了恒星能有什么机密？你要真有本事，人家根本不需要看你的单据也会相信你的能力。西门子、IBM、东芝、丰田，牌子就是信誉就是能力。你不让人相信才会看你的生产现场！又拿不出东西来，还好意思去骂人家，徐总这么说就是想寒碜这帮厂长主任。
刘永说：恭喜你，冯厂长也是这么想地！
小江同志说：“你回去告诉你们老大，就说李子也是这么想地！”刘永白了他一眼。
李子想说‘冯厂长越这么想越不好对付’，但是没有说出来。
冯厂长这些天有一种内外交困的感觉。汤普森事件不仅让徐总很受刺激，让冯厂长以致整个恒星的生产车间和分厂都很受刺激。几个车间主任和厂长们私下里都承认：真的让老外到自己车间去看谁也跑不了。对于恒星厂生产管理是不是该升级，是不是能靠自己解决升级问题，很多原本强硬的车间管理层开始松动。冯厂长也是硬着头皮跟徐总坚持自己的观点，最深层的原因是冯厂长坚信人的事情一定要人才能解决。冯厂长不熟悉计算机，不相信计算机能代替人的经验。当看到李子的方法和观点引起很大的反响，冯厂长的观点是：即使你真的能做，那你也要证明比我强。总之冯厂长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轻易退出。但是出乎冯厂长意料之外的是，徐总很痛快的支持冯厂长的意见，让他放手去做，似乎完全放弃了信息部老苏和李子的那一套东西——代价是冯厂长立即就听到质疑的声音。现在冯厂长所面临的是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因此他感觉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冯厂长的第一个想法是把搁置很久的MES提上日程，现在的生产执行只有数量和人员，没有更详细的过程记录信息，导致出了问题查不到原因。但是冯厂长很清楚MES计划的缺失导致它的功能仅仅是做记录，无法发现时间上的延误，这也是当初恒星搁置MES的原因，现在再把它运转起来自己也无法解释当初的问题现在是怎么解决。
为此冯厂长想起以前放弃过的生产现场网络监控系统。如果让所有生产场地的工作都在领导的实时监控之下，时间问题是不是就可以解决了呢？车间内部的不同意见立即开始强烈起来。有人说：用不着网络监控，即使所有的领导都在现场紧盯着每个场地的每个动作，并且详细记录数据甚至录像，可以保证严格遵守工艺标准，但是怎么知道时间已经被延误了？谁能看着监控画面说一周以后的订单注定完不成？而且对这件事情工人们的情绪似乎也不太对，这让冯厂长一直犹豫不决。冯厂长也知道类似这样的系统无功无过，只是表明自己有所行动。缺少生产计划所导致的漏洞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解决。最终冯厂长发现自己面临的还是手工制定生产作业计划，可是，谈何容易！
经过很多年的试验，目前五车间的做法是调度室把复杂的生产分解到每个设备和每个场地上，看起来每一处计算出来的生产能力都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到了实际生产中就是无法按时完成。由于存在复杂的前后限制和复杂的设备占用，必然出现前后互相等待，或者设备占用等待，还不用说不断的插单、延误、断料。谁也不知道交期晚了是由于工人的延误还是任务本身就完不成。既然从理论上说不清，于是定生产任务时先是随意计算，然后讨价还价，生产中不断加班加点，到了最后班组还是对延误习以为常。
冯厂长意识到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在短期内有明显的效果，现在只能从一些基础工作做起，让徐总和各部门各车间都看到自己有所行动。于是新年伊始，冯厂长强令生产现场严格执行生产工艺和标准操作流程、严格记录设备模具和物料数量——这是冯厂长早就想到的提升现场管理招数，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往下推行。冯厂长认为借这个机会推行阻力会小一些。
但是冯厂长很快发现这个时机选择的似乎并不合适，实际生产中几乎没有人理会，因为工人们有比这个更紧迫的工作，也是冯厂长目前面临的燃眉之急——新年一开始的好几个生产任务都面临无法按时完工，直接影响其他车间甚至最后的订单交期。而且无论怎么加班加点也补救不过来，这几乎让冯厂长处在全厂尴尬境地。
在五车间内部讨论的时候冯厂长想让大家想办法，而张段长和几个班组长却大倒苦水，说去年年底前为了保证年前的订单按时完成，不惜把跨年的生产任务都停了，甚至为了赶进度把为跨年订单生产的中间品都拿去用了，最终实际效果很有限，还导致跨年度订单全面延误。今年一上来就加班加点，能补回来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冯厂长连称：了解！了解！他也是真的对此心知肚明，就连徐总都知道的很清楚。但是赶在这个紧要关头把它捅出来会必然导致问题更加复杂化。生产上拆东墙补西墙也是无奈之举，恒星厂高层都略知一二，不出事也就罢了，一旦出现状况，冯厂长知道的很清楚——正有人等着拿这个说事呢，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到时候整个恒星厂都会认为车间的按时完工都是用这样的作弊手段，必然引起更大范围的指责和反对。
但即使问题成堆，谁也不敢说冯厂长的车间管理混乱，冯厂长一直认为如果不是他的强势，会发生更多的订单延误和真正的混乱局面——恒星厂很多领导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这个话题在五车间已经成为禁忌，李子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事。
内外交困之余，冯厂长一直都感觉自己真的很冤枉，当时下订单和任务的时候其实就是一笔糊涂账，怎么计算产能的都有，可是现场那么多复杂状况谁也不管，最终都是自己一个人担着。冯厂长让自己的部下心服口服也许容易，但是到了高层会议上怎么能说服领导们？怎么让领导们都相信这不是自己的责任？冯厂长又想了半天对策，总不可能往徐总身上推，那只能往生产部身上推，或者往其他车间的配合上面推，但这恐怕也不那么容易。
冯厂长正在头疼不已，刚好看到了刘永走拿着一本SOB标准操作手册走进来。冯厂长对刘永一向很看重，特别是感觉刘永对计算机很懂行，对生产管理一直很有想法。在车间会议上因为人多往往不好公开说话，这时候何不单独问问刘永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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